午夜時分,饞人的尷尬時刻

每個台北人,走進豆漿店的時候,大概都有幾樣心頭好,也許燒餅夾的不是油條而是蔥蛋,豆漿只喝不放糖的清漿,又或者,鹹豆漿裡一定要有榨菜蔥花或者辣油蝦皮……各有各的吃法、愛好。

一如人生。

當香港老闆告訴我,這刊想要寫台北豆漿店的題目時,我知道他一定早就聽聞過永和世界豆漿大王的名號。但說真的,越是看著各種網路上的資料,我卻一股腦兒地想念起小時候家裡附近的那家傳統早餐店,豆漿米漿鹹漿、燒餅油條、蔥花捲、蛋餅、煎韭菜盒子、包著碎油條和肉鬆的飯糰……

那家早餐店,並沒有什麼特別值得一寫的美味,嚴格說來就是「中規中矩」這四個字,但那是一種日常生活的安心樸實。

上學的路上買個熱豆漿,裝在塑膠袋裡(那年代保溫杯還沒這麼流行,造型也完全不時尚),配個飯糰或者韭菜盒子,小時候真的不介意天天早餐吃這些,印象裡那家早餐店的老闆是誰我始終沒搞清楚,但是每個店裡的人似乎都是親戚:

笑容開朗、負責做飯糰的大嬸,
身材精瘦、戴副眼鏡、專責下油條的斯文大叔,
總是一早化了妝、描了眉,穿著紅色愛迪達球鞋來看顧燒餅烤箱的阿姨,
豆漿鍋前面打點甜鹹漿的,則是個梳了馬尾長辮子的大姐姐,聽說她是老闆的女兒…
永遠是這個固定班底,各司其職,他們的共同點,就是那口好聽的北方腔國語。

我還記得那個一碗熱甜豆漿端上桌來,用湯匙攪動吹涼時,碗底還沒融化的砂糖碰到湯匙、沙沙作響的感覺。

搬離了老家多年,上次回去的時候,那家早餐店已經變成了小氣便利商店,人事已非。

改變的豈止是這環境和老店?我已經快想不起來有多久沒有吃傳統早餐了,連個想頭都沒有。多年來一早的咖啡是救命仙丹,務必按時服用,如果能配上Bagel或者水煎包,算是對得起自己,完全沒有任何想要走路去傳統早餐店,坐下來好好吃一套燒餅油條配豆漿的想法。

但人生就是這樣,有些回憶就是沒來由地蹦了出來,為了想念也為了工作需要,我拉著好友南西,某天早上八點,我們說好『阜杭豆漿,不見不散』。

我們兩人一個住三重、一個在板橋,都不是早睡早起的早鳥兒,要八點鐘為了豆漿燒餅拼命,談何容易?!但反正我沒給南西拒絕的機會,想揍我?八點鐘來阜杭豆漿吧!

阜杭是出了名的要排隊,如果哪天沒看見那個從二樓一路排到忠孝東路上的人龍,只有兩種可能:店家公休,或者你起床早得可以叫醒太陽。

稍微觀察排隊的人群,不分中外男女老少皆有,這隊伍能夠一路從二樓的店面沿著樓梯下樓又排到忠孝東路的大街上去,顯見阜杭豆漿的魅力。

阜杭豆漿的燒餅,分成厚薄兩種,薄的燒餅外皮酥脆,內層軟韌,可以夾油條、蔥蛋或者單吃皆可,厚的燒餅配上油條更是一絕,外皮因為入烤箱以前有刷上薄糖水,口感香酥微甜,從燒炭的桶型烤箱裡拿出來,烤得焦黃的邊邊散發獨有的麵香,許多客人除了現場坐下來吃,還多買十個、八個帶走。

嚴格說來,阜杭豆漿的豆香比起永和世界豆漿要來得淡些,不過這裡的鹹豆漿很值得推薦,放了蝦皮、辣油、油條段與香菜,鹹豆漿其實比較接近豆腐腦或者豆花的狀態,但是入口香脆的油條,大大提升了口感,早上來一碗,配上一套燒餅油條,身心皆飽足。

甜口味的焦糖酥餅塊頭頗大,口感紮實,和永和世界豆漿的長條型甜酥餅相較,應該是各擁一方的愛好者。

我不在乎阜杭是否已經有足以與經典老字號分庭抗禮的江湖地位,我只知道這家早餐店,勾起了我對傳統早點的甜美回憶,這回憶的火苗,一路延燒到這個年假來——凌晨一點半,我超級想念阜杭的厚燒餅夾油條,配上辣油香菜的鹹漿。

平常就算了,阜杭5:30就開始營業,但是過年似乎要年初五或者初六才開工,今天怎麼才年初四啊?!我心底暗暗叫苦,又一次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被美食的回憶給折騰起來,饞人的尷尬時刻,真的莫此為甚!

 

by  台北呷尚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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