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喝之外2:飯咖

自從大一剛開學某天,同班同學李大胖拎了一個輔大「文餐」的便當進了系學會辦公室,發表了一個有關便當的精闢見解,我就知道,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我認為文餐應該在結帳的地方擺台脫水機,讓大家先把便當脫個水再帶走,不然打開還真像從水裡撈起來的。」大胖神定氣閒,從櫃子裡拿了一個紙杯,微微傾斜便當一角,瀝出足足超過半杯以上的菜湯油水。
接下來四年,我們幾乎所有分組作業不管是拍片寫報告,都是莫名其妙地綁在一起,連零用錢都是父母定時定額打賞的窮學生,哪能挑餐廳,我們騎機車轉戰台北地區各大夜市,從永和豆漿、夜市藥燉排骨一路吃到鄭姑媽炸雞排,畢業之後我們還是時不時約吃飯,報告男女朋友近況、交換產業八卦,幾年前跑過一陣子餐廳的採訪,有啥好料,收工就撥電話給大胖約了就衝餐廳大吃。

飯咖的交情,就是這樣在各色各樣驚艷、驚嚇、驚喜的餐廳料理探索裡,慢慢培養起來的。

怪的是,我平常吃飯食量都相當正常,和大胖出門吃飯,那個帳單只能用「國慶行情」來形容,總之就是會爆個驚天大量,比方兩個人去吃乾麵黑白切,我自己去百元有找,但是和大胖去就吃了七八百,或者某路邊熱炒吃得逼近兩千,又或者某家火鍋店,結帳時三千出頭,雖然我們從來都是豬油蒙心,愛吃好料就沒在計較價錢,但真有幾次,我們是很清醒認真地在櫃台對帳,確認帳單上的菜都是我們點的,也都上桌了,這才甘心掏出信用卡,買單走人——如果有人覺得兩人吃這種價錢未免誇張,那,我還是不要說大胖前陣子一頓相親飯吃了六千多的事情好了。

總之,好同學大胖,絕對是金牌飯咖的典範:永遠樂於不斷開發新餐廳,盡可能地嘗試各種沒試過的新料理,並且在我停下筷子時語帶威脅地關心:「你應該只是稍微休息一下吧?」當我豁出去宣告真的吃不下的時候,他也總是寬容地微笑,表達他的體諒:「你騙誰?」才說著又夾了塊東坡肉到我碗裡。

許多人以為我是因為跑了餐廳採訪,才有了飯咖朋友,其實剛好相反,我是先有像大胖這麼嚴厲的飯咖,才勝任跑餐廳採訪這差事兒。

說完了好飯咖,我忍不住想要從反面申論一下:大家最怕碰到哪種飯咖。

或許正因為同樣羽毛的鳥飛在一起,我不缺一起吃飯的好友,但是為了平衡報導,我在噗浪上做了個即時民調:大家最討厭/最怕碰上哪種飯咖?

這一題的答案很妙,噗浪不過是個簡單的聊天界面,但是我從大家五花八門的表情符號和措詞,可以想見有些人真的是咬牙切齒地提供他們的慘痛經驗,隨手摘錄幾則如下:(以下排名不分先後)

1. 不停在飯桌上碎唸健康飲食資訊的人。(大家都有媽媽,想聽這個回家吃飯就好了)
2. 打死不相信在臺北餐廳吃飯要先訂位的人。(台北連蛋塔都要排隊,餐廳怎麼可能不用先訂位)
3. 點了一桌子菜,然後說「唉,其實我也不太吃得下,你們吃好了。」(所謂掃興,莫此為甚)
4. 放著自己點的東西不吃,老是在別人的盤子裡挑來揀去。(童年是不是有什麼創傷?)
5. 故意吃很少、對菜色百般挑剔,或者明明嚴重遲到又不願意和大家平分攤錢的人。(何謂顧人怨?此為正解!)

以上種種,堪稱「終結飯咖交情的五大絕招」,我輩同好,慎之戒之。

飯咖,是一種很玄的交情,美食把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兜在一起,餐桌上不論是清粥小菜或者美饌美酒,開懷大嚼的時刻,從味蕾的酸甜苦辣到人生的五味雜陳都能盡情釋放,與其說吃喝是犒賞自己,其實更像是找到了某種人生的出口甚至救贖,八竿子打不著的生活圈,在飯桌上產生交集,所以我說人生怎能沒有酒肉朋友?飯咖交情,理當視同保育類動物,珍之重之。

by 台北甲上飽版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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